Tante

【Sherlock】A Man's Monologue

Warning：对话。单纯对话。无CP。

“你不该提出这个问题。”

Mycroft将自己埋进单人沙发的深处，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窗帘足够厚实，阳光一丝都穿不透。他的神情藏在黑暗里，英挺的鼻子笼罩着阴影，让人察觉不出起伏。

对面的心理咨询师在纸张写了什么，抬头对面前的男人说，“Mr. Holmes，请你明白此次的会面并非我们双方的本愿，但若你始终保持着不愿合作的态度，那我很难向相关人士保证你能胜任现在的职务。”

“‘防御过强’是我工作的一部分，Ms. Finch。”Mycroft提了提嘴角，眼睛毫无笑意。“你不会因为我得知你在板子上写的东西而吃惊，因为你对付过比我更棘手的人。哦，抱歉，应该是Miss Potter。你和你先生在上周五结束了关系。”

“你比他们有礼貌得多，”咨询师抿了抿嘴角，将板子扣倒，放在膝盖上。她顿了一下，“某种程度上昭示着更大的危险。”

“这是一个巨大的偏见，Miss Potter。我只不过是女王陛下数十万名谦卑的公务员中的一员。礼貌是必不可少的。规矩如果没有人遵守，那整个世界都会叫嚣着大洋彼岸的热烈。”

“说一说你的家庭。”

“我说过，你不该提出这个问题。”

“Mr. Holmes，基于你的弟弟和妹妹造成的直接威胁和对你的影响，了解你的家庭对我的评估工作非常必要。而且——”Potter稍稍前倾，“你一直很想谈论他们，不是么？”

“为什么不先聊聊你的父亲呢？他是最普通的，最不Holmes的一个。”女人靠回到椅背上，等待着。

“报社编辑。在牛津修读英国文学。硕士学位。工作初期参加当地的乐团，拉小提琴，苦练大于天赋，毫无前途。婚后袭得某个没落贵族远亲的资产和称谓。和我母亲育有三个孩子。”

“你像在描述一个‘其他人’。”

“除我以外，一切皆是‘其他人’。”

“所以你不爱他。”

“Miss Potter，‘爱’这个词过于虚无。这是人类标榜自我付出和虚荣的惯用伎俩。我的父亲是个普通人，仅此而已。”

“你的母亲呢？”

Mycroft微抬了些下巴，他偏过头，视线落在沙发旁的落地灯。

“数学家。在剑桥先后修得数学和计算机的博士学位。”

“她对你很严厉。”

公务员笑了，这次笑出了声。

“一对伴侣对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总是抱着莫大的期望和要求。我的母亲在自身的领域拥有很高的成就，这注定了她对自己的后代有着比常人更高的标准。”

“她曾在你的青少年时期严格限制你的饮食。”

“我一度肥胖。”

“因为压力？”

“Miss Potter，我想那是因为甜食使我快乐，而我那时很难抵御这种快乐。”

“你现在很少摄入甜品。”

“偶尔。控制自己很重要。我不想重蹈覆辙。”

“你不认为摄入糖分所给予你的快乐是基于在其他时候整个家庭使你压抑？”

“不。”

“你和你的母亲相似么？”

“我和弟弟妹妹的智商大多源于我们的母亲。她的世界是严谨缜密的，逻辑无处不在。这样的思维和推理方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自然，我优化了这整个思考过程，但本质没有改变。”

“她更关注你的弟弟。再往前，在你的妹妹还和你们一同生活时，她也更关注两个年幼者。”

“我足够应付我的生活。”

“但她应当给予你同样的关注和关爱。”

“Miss Potter，人的感情是非理性的。等同的爱和等同的恨同样困难，是以此我并不推崇你的职业，也并不认为你的职业能够为这个社会带来多大的益处。”

“你并没有否认我之前的观点。”

Mycroft挑起了眉毛，“你知道我可以随时中断这场评估。”

“是的，你能够。但是你不想。”

“你的妹妹给你造成了极具毁灭性的威胁。你有否想过她是你的另一面，你一直控制住压抑着的另一面？”

“并不是每个超乎常人的大脑都致力于破坏秩序。如果从一开始你就预设了一个结论，那么你之后所做的所有推理都并非中立，Miss Potter。”

“那是否因为一直囚禁着你的妹妹，你并不对你妹妹的报复，亦或称‘游戏’感到愤怒？”

“我不意外这次事件的发生。但它确凿的发生使我重新评估了我对她的管理是否到位。”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该记下来，Miss Potter。‘Mr. Holmes拒绝回答如下问题。’之类的。”

“你似乎很不愿意谈及你的妹妹。”

“她自身并不是一个错误，你明白么？”Mycroft心中骤然生起一簇火，他抬起右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普通人很难理解她，而她也很难管理自己去适应这个社会的规则。她的危险是原生的，她并不从中获得快乐。”

“这是你第一次表露出感情。”

“对此我很抱歉，女士。”Mycroft抛出一个轻蔑的笑。

“你认为你的妹妹是受害者？”

“不。她自始至终都是加害者，”男人重新封装起他的脸，“也正因此需要有外界的力量介入去管理和约束她。Miss Potter，我被教育为更多的人谋得安全和幸福。基于此，我不得不继续保持对我妹妹的监控和禁锢。但请相信我，我没有你想象中难受，也没有我自己想象中好受。”

“最后说说你的弟弟吧。在我的资料里，这是你最大的不确定点。”

“高功能反社会患者。咨询侦探。毒瘾患者。网络红人。”

“你总为他收拾烂摊子，不是么？这是出于你母亲的教育而给予你的责任，还是你对你弟弟天然的保护欲？”

“两者并不冲突。我的弟弟，”Mycroft似乎陷入某种回忆中，“他有过脆弱的时候。那时我没有插手。”

“和浓度7%有关？”女人察觉到公务员审视的眼神，解释说，“我获得了相关的资料。”

“很大部分的童年时光我都在和父母合伙欺骗他。我们需要隐藏一个与他生活数年之久的亲人，一个与他交好的好友，他唯一的好友。一定程度上他变了，在那次事件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不是他的错，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毫无办法。”

“他后来养成了这样孤僻的性格，连我也很难亲近。自然Holmes很难亲近他人，但我曾幻想能和他建立一段正常的兄弟关系，但他拒绝了我。”

“他在公学里被欺负，教务视而不见。男孩间的事需得男孩自己解决，这样的迂腐观念过了一千年仍旧是这个样子。他曾经被打得身上青紫，其他男孩知道避开他的脸和裸露在校服外的肌肤。他们撕扯我弟弟的书籍，把他的墨水倒在他的床单上。”

“值得庆幸的是他很快学会了反击，并让周围的人很难再敢动他一根汗毛。但他没有朋友。”

“你希望你的弟弟拥有朋友？”

“一个相对稳定的人际关系网络，对我弟弟而言相当重要。这让他不那么危险，他能获得约束，同时获得慰藉。但那时他什么都没有。”

“他醉心于数学、生物、化学和宏观物理。有时他去学击剑、拳击，听五花八门的课。他十六岁时入学剑桥，母亲很高兴。”

“你去了牛津。”

“那时PPE刚创立，Uncle Rudi给了我意见。他知道我会走上这条路，因此他提供了最简单的法子。”

“我母亲高兴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我弟弟接触到可卡因是在大学二年级。我想这是他的一次实验，不过是拿他自己当做实验主体罢了。但结果很糟糕。”

“你有否想过这是他在试图吸引你的注意力？毕竟那时你和他联络的频率非常低。他或许比你想象中的更需要你。”

Mycroft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再开口前，他清了清嗓子。“不，我不这么认为。但我仍然为我没有插手此事而感到后悔。”

“我的父母发现他在伦敦郊外的某家瘾君子集聚地是他消失三周之后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一路从剑桥跑到了伦敦。他瘦得很难看，皮肤蜡黄，额发卷曲着覆过眼睛。他们几乎以为他死了。”

“你之前知道他在接触毒品么？”

“不。我忙于应付那时的考试。我在步入下一个阶段，很重要的进入核心部门的阶段。当然，所有与此事件相关的人都认为我应该知道。”

“你的父母，和你自己。”

Mycroft挑了挑眉毛。

“你在自责。”

“我的能力预示着我能够负责的边界比一般人广阔。全知全能并非我能够，但我一直以此为的。在发现我弟弟濒死地躺在伦敦某间破屋子的地板上之前，我应当有足够多的证据发现他隐藏的猫腻。”

“但你没有。”

“我承担了让他戒断的陪同。他因此恨我，一目了然。”

“你认为这是他与你不睦的缘由。”

“我很愤怒。我表露了出来，并使我的弟弟体验了更多的痛苦。他恨我合情合理。”

“你对他怀有愧疚。”

“Miss Potter，如果人的情感能够被如此简单扼要地总结，那这世上会省掉许多的麻烦。我将妹妹缩在孤岛，我用整个国家的CCTV监视我的弟弟，你认为这仅仅是愧疚就可以归因的么？”

“你热爱控制。”

公务员的手顺着眉毛抚过自己的下巴，重新交叠回到大腿。

“我承认我的弟弟原先是个不可控的因素，时至今日他能够造成的危险仍然巨大，”Mycroft兀自说道，“但他拥有了稳定的人际关系网络，这约束了他。”

“你指的是Mr. Watson。”

“还有他的女儿，他们的房东，以及苏格兰场的某些探长和法医。这让他变得完整。”

“你很确信。”

“我有时看我的父亲，他跟在我母亲的身后，不发表自己的观点，能派的上的最大的用处就是泡一杯茶。很奇妙的是，我知道他清楚地知晓自己的位置，并且安于此。这自然是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共有的心态，但我无来由地歆慕着这样的安然。在我偶尔拜访我弟弟住处的时候，我能够在我弟弟的脸上看到和我父亲相似的神情。”

“你指的是他并不要更多，而你与他不同？”

“Miss Potter，你的预设仍然错误。”

Mycroft起身，走到窗帘旁。他轻轻地拉开窗帘，光自然地降临在他的身上。

“我从不渴求什么。我自始至终都在幕后，守护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他转过身，脸上带着算得上真诚的笑容，“这是我标榜自我付出和虚荣的伎俩。”

“Anthea，请给我一杯茶。不加糖。”Mycroft从午后的小憩中醒来。他的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头顶悬着一盏冷光灯。

“Yes, si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