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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理想国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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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Iris。”水滴重复输出了指令。

这次它调出了虹桥机场塔台的监控录像，所有的工作人员面带惶恐，操控屏幕上突然一片漆黑，飞机全都失联。“请求回应。”“请求回应。”他们慌张地对着已经没有用的话筒徒劳地喊话，企图能够联系两万英尺上方的飞行员。

寂静。塔台里的回应是寂静的。于曼丽所处的房间是寂静的。明楼和明诚在黑暗中是寂静的。

“不行！”明台在耳机里激动地吼叫，“不行！即使杀了Iris，水滴还是会逃跑，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于曼丽不知所措。她的手上现在攥着人命，每一条都是活生生的，他们可能是耄耋老人踏在归乡的路上，可能是援建非洲的工程师回国探望许久未见的妻儿，可能是新手妈妈带着刚出生的孩子开始生平第一次共同出游，他们可能是明台的大姐，可能是她的老师，是某些人生命中最亲最爱的人。怎么能够无端地被抹杀掉？

然而，Iris有何过错？杀了Iris又有何用？

最优解在哪里？她会不会行差踏错，做了最错误的决定，赔了夫人又折兵，到最后葬送所有？

“杀了Iris。”水滴的提示字符不断闪烁。

“杀了Iris。”耳机里传来明楼的声音。于曼丽猛然瞪大了双眼。

“杀了Iris。”明楼重复指令。

“大哥！这是我们唯一能够锁住水滴的机会！”

“我们当初为什么会回来？”明楼质问着明台，“你的老师当初为了什么奉献生命？”他同样质问着于曼丽。

“是为了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让他们能够安全无虞，能够享受每个人都应该拥有的自由。”

“因果不能倒置。”

“如果仅仅是为了给姐姐报仇，你当初就应该一枪打死汪芙蕖。”

“可我们要做的，是让他伏法，让他承认自己的过失，让他和那个人工智能永远无法重见天日。”

“而现在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上万条生命在空中陨落么？”

“如果我们以结果衡量人的价值，那我们和冷血的机器有什么区别？”

“Iris也是生命啊！”于曼丽用力捶着桌子，“你有没有想过它的感受？”

“我 愿 意”他们的耳机里共同传来了机械的女声。

“我 可 以”

“谢 谢 你 们”

“再 见”

黑暗里，明诚看到明楼突然用双手捂住了脸。

他走过已经晕厥的汪芙蕖，把明楼的头抱在怀里。

“你们都不知道，”明楼的眼泪淌在手上，滑过下巴，“姐姐在美国出生，我父亲给她取的英文名，是Iris。”

三年前，明镜的死是因为明楼对水滴的错误信任；三年后，Iris的死是因为明楼对水滴的无力抗争。他感受到一种命运的循环无力。

明诚使劲抱着明楼，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如此心碎地脆弱，连在明镜的葬礼上他都不曾如此失态。他知道，男人心中压抑许久的懊悔、无力、歉疚和质疑正在临界点摇摆。而对此，他无能为力，只能抱着他的爱人。

这个诞生不过半年却一直守护在他们前方的人工智能给自己画上了生命的句号。

于曼丽眼看着电脑视图上的黄色光圈迅速远离虹桥机场的蓝色光圈，它退回到供电总局——它一开始诞生的地方，然后光圈颜色缓慢变淡。

Iris在肢解自己，打开最外圈的安全路径屏蔽，解锁核心功能区，释放数据管理区，cltr + alt + dele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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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色淡到看不清，突然聚向了蓝色光圈。

Iris把自己化作携带大量数据流的病毒奔向水滴。

孤注一掷。

两团光圈全数消解。

于曼丽的电脑屏幕一片漆黑。她耳中熟悉的静电声没有了，那是Iris在线但保持沉默时会伴随的电流声响。

没有了。

她的手机震动，显示四个陌生的身份证号码。Iris在最后为他们创建了伪装身份，为他们的逃离作准备。而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它自行销毁。

她失神地看着电脑屏幕，脸上不悲不喜。啪嗒，啪嗒，泪水滴在键盘上，像她第一次接近这个人工智能一样，敲打出清脆的声响。